(一)
我叫青丝,一个三十岁的单身女人,住在海天大厦c幢23层。那是位于市中心的一个一百六十多坪米的大房子,五室一厅。在这个寸土寸金的s城里,一个人住那么大套的房子是件奢华的事。
我性格孤僻,不爱与外界打交道,身边也没有什么亲人——唯一的一个妹妹在五年前的一次意外事故中丧命。从此我孤身一人。几年来我的生活一成不变:每天花十 个小时伏案写作并以此维持生活;一个礼拜出门一次购买生活必需品和食物;剩余的时间就躲在这个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吃东西,睡觉,喂养一只叫尖叫的杂种猫。尖 叫是我三年前从楼道那儿捡来的,当时它孱弱瘦小,奄奄一息。我只看它一眼就决定把它带回家——我并不是一个慈悲的人,我之所以带它回来是因为我喜欢上了它 的眼睛,那是一只灰白的近乎透明的瞳仁,当那只瞳仁在盯着我看的时候似乎会穿透我的肉体读懂我的灵*。是的,尖叫只有一只眼睛——美丽的眼睛一只已经足 够。我给这只有着美丽瞳仁的猫取名叫尖叫。我们相依为命。
(二)
遇到月儿是一次很偶然的机会。那个异常闷热的中午,我象往常一样,把绿丝绒窗帘拉的严严的开足冷气,靠在躺椅上小憩。我的伙伴尖叫习惯性的蜷缩在我的脚 边,闭上它仅有的一只眼睛打盹儿。冷气机徐徐吐着冷气和轻微的噪音,空气里似乎有松香的清新气味——妹妹生前喜欢拉小提琴,松香可以定弦。啊,我亲爱的妹 妹,她站在*昏落日的余晖里的身姿是那样的曼妙,她的黑亮及腰的长发随着拉琴的姿势在晚风中飘扬
尖叫在叫,我听到尖叫发出一种哨子般的锐利的叫声。我睁开眼望着它: 怎么了尖叫?
它的耳朵因为警觉而竖了起来,那只透明的眼睛突然变成了一种蓝色,那种蓝象刀的锋。我想我已经读懂了它的话。我把它抱在怀里站起身朝门的方向走去——我们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的默契,彼此好象就是为了遇到对方而来到这个世界。
我打开门。门外站着一个非常年青的女孩子。她的手保持成一种刚要敲门的姿势,嘴巴则形成一个诧异的 o 型——显然这扇还没有等她敲响就突如其来打开的门着实吓了她一跳。
你有什么事? 我冷冷的看着她。
哦,对不起! 她回过神: 我是来租房的——我从报上看到这儿招租。
你弄错了,这儿不出租房子! 门外的热浪让我很难受,我想尽快的把她打发走,我讨厌这个闷热的季节。
咦?不会呀,报纸上明明写着海天大厦d幢23层。 她低下头,从包里面拿出一张报纸。在她低下头的一刹那,我注意到了她披散到两颊的头发——那是一头细而软的长发,长至及腰。它没有被染成时下流行的浅棕色或酒红色,就是那种健康的非常有光泽的漆黑。
我这儿是c幢23层。 我笑了一下。
啊?! 她吐了吐舌头。这个俏皮的举动又让我想起了我早夭的妹妹,生前的她常常会那样顽皮的吐出舌头作可爱的*脸。我叹了一口气。
真对不起,打扰了! 她朝我笑一下,转身朝电梯的方向走去。
就在她转身的同时,一直悄无声息的尖叫忽然在我的臂弯里轻声叫了一下。我低下头,它的眼睛里隐藏着某种让人着迷的东西——一种无声的语言在我和它之间交流 ——哦,亲爱的尖叫,你和我想到一块儿了,我们把她留下来好么?尖叫伸出湿热的舌头舔了下我的手背,它表示赞同。
请等一下! 我叫住那个女孩子: 你是一个人租房住么?
是啊,就我一个人住! 她停住脚。
那你可以进来看一下——我一个人也住不了那么宽敞的房子。
她对我临时改变主意觉得有些意外: 你是说 ?
价钱方面可以商量,只是我怕吵,不喜欢其他陌生人进来打搅! 我把门拉开,示意她进来。
我刚刚从h城过来,在这儿没有亲友! 她跟着进门,开始打量房间。 房间是按照我自己喜欢的式样布置的:黑胡桃木的桌椅和窗框,墨绿色的系列绒布窗帘和床罩及桌布,欧式的绿铜雕花吊灯和台灯,墙刷成雪白,几乎每个墙面都安 置上了镜子——长的,方的,圆形还有椭圆形的。那些镜子可以让我从不同的角度申视和欣赏自己。我是个极端自恋的人。
厨房可以和我合着用,那边的卧室里面有一个小浴室,家俱都是现成的,不用另外添置。 我带她到每个房间,我喜欢这个女孩子,她的长头发是那么的漂亮。
哇噻,这房子好大,好漂亮! 她惊叹后复而又蹙眉道: 我怕我租不起!
我笑笑的望着她: 这样好不好?每个月付一百元房租,其他水电杂费由我来付。
她张大了眼睛,那种不相信的神情让她看起来有些可笑: 我没有听错吧?
如果你同意就这样说定了,什么时候搬进来?
我的东西都在这儿了, 她给我看她的旅行箱: 就一些衣物和生活用品!
那你收拾一下吧,对了,怎么称呼?
她的脸上还保留着那种不可思议的神情,呆了半晌说
白癜风是怎么得的道: 真的是一个月一佰块钱房租?
嫌贵么?
不不不,是便宜,便宜的让人不敢相信!
那就好,我叫青丝! 我腾出一只手递给她房门钥匙。
我叫月儿,杭月儿, 她接过钥匙的时候发现了我手里抱着的尖叫: 咦,一只猫咪,它的眼睛!它只有一只眼睛么?
你不觉得的它的眼睛很美么?美的东西多了会让人觉得浪费。 我细声细气的说道: ——你的头发真漂亮!
她下意识的用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长发: 嗯,我留了好多年了,一直舍不得剪掉它,你的头发也很漂亮呀。
我桀然一笑。对她说,欢迎你月儿!
(三)
月儿已经在浴室里呆了近一个小时,我听到她在大声的唱歌——从《红莓花儿开》到《你快乐所以我快乐》。 她的嗓音发腻,而且五音不全。我在卧室里看着那个镜子里黑色长发脸色苍白的女人,厌恶的皱起了眉头。尖叫轻巧的跳上梳妆台,它盯着我看了一下,伏下身来打 了个呵欠,我知道它与我一样厌恶隔壁房间传出来的噪音,一直以来我们都是沉寂的生活着。我疼惜得轻拍着尖叫,象拍着一个熟睡的婴儿。我喃喃自语的说道: 会安静下来的,一切都会好起来!
月儿从浴室里面出来,我从镜子里面看到她在我的房门口探头探脑。
进来吧月
皮肤病治疗医院儿!
青姐,你有吹风机么? 她赤着脚进来,俏生生的站在我的旁边。绿色的浴巾裹着她白色的年轻的身体,披散着的头发还在湿漉漉得滴着水。这时的她看起来是那样的美好,象临风的水仙。
我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。我对她说: 来吧,坐下来,我帮你吹干它!
她对我这种亲昵的举动有些不适应。扭捏的笑道: 我自己来吧,不麻烦你!
不麻烦,来,坐这儿! 我拉她坐在梳妆台前面。尖叫安静的趴在妆台上,昏暗的灯光下它的眼珠子是荧荧的绿。它用那只绿荧荧的眼睛盯住月儿。
青姐,它为什么老这么盯着我看呀?看得我心里毛毛的!
傻丫头,它喜欢你呢! 我瞥了尖叫一眼,开始用吹风机吹月儿的头发,细软如丝的头发在我的指间滑动,这样的感觉真是太美妙。我爱怜的抚着它,仿佛它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。
月儿!
嗯?
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?
好啊!我最喜欢听故事了!
这故事不太长,说完了你的头发也就吹干了! 我站在她的身后看着镜子里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和黑白分明的眼睛,笑嘻嘻的说道。
你快说嘛,别再吊我的胃口了,我想听呢! 她格格的笑起来。
于是我一边吹着她的长发,一边慢条斯里得对她讲起了那个故事:
从前,有一对姐妹,她们都长得非常的漂亮。在她们还很年幼的时候她们的父母就离开了人世。她们在孤儿院里相依为命。后来,她们慢慢的长大,她们出落的更 美丽了。并且她们都留了一头十分飘逸的长发。周围的男人见了她们没有一个不喜欢的。他们象众星捧月般的围着她们转。所以她们的身世虽然可怜,但从没有尝过 被冷落的滋味——只到有一天,那个姐姐不知道为什么得了一种怪病,头发在很短的时间里脱落的不成样子。她去许多家医院看了都治不了那个怪病。她被这个突如 其来的打击折磨的几近崩溃,天天躲在房间里不敢出门——她变成了一个秃子。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,就好象上帝的恶作剧一样可笑!
她真可怜! 月儿叹了一口气插嘴说道。
是啊,她真得很可怜! 我也幽幽的叹了一口气,月儿的头发已经半干,它们在我的掌心飞舞,美丽的让人心悸。
这个世界真是对她太不公平,先让她拥有一切,又夺走了她的一切。从此那个姐姐开始仇视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有着漂亮长发的女人,包括她的同胞妹妹——那头 美丽的长发本该是她拥有的。她不能让她们得意!不能! 我揪住月儿的头发。我的声音变的尖锐而高亢。我看到镜中自己的脸因为激动而变得扭曲。
月儿惊恐的看着镜子里面的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。某种预兆告诉她,我是个极度危险的人。她小心翼翼的从我的手中抽回自己的头发,下巴颌在一个劲的抖动: 青姐,对不起,我想睡了!
我直直的盯住她: 等一会儿睡,好妹妹,我的故事还没有说完呢!
她开始喘息,剧烈的喘息: 你就是那个姐姐是么!
我故作诧异的望着这个惊*未定的女孩子: 咦,你怎么猜出来的?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的多——不错,我就是那个姐姐——那个没有头发的姐姐!
她尖叫了一声跳了起来: 你 你把你的妹妹怎么样了? 她踉跄地朝墙角退过去,那双眼睛里面的恐惧和震惊让我极度的兴奋。
我森森然的笑起来,挺直了脊背,缓缓的抬起了双手,象一个高贵的皇后卸去皇冠一样的摘去了头上的长发,把它捧到了面前,温柔的抚摸着它,轻轻的说: 亲爱的妹妹,有人在问候你呢!
房间里又弥漫着松香的清香味儿——我烧软了松香当然不是用来给妹妹的小提琴定弦的。我忘了告诉你们,松香除了可以定弦,还具有防腐防蛀的功效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