雅鲁藏布江是西藏境内最长的河流，自西向东横贯西藏南部，润泽了广袤的高原，孕育了灿烂的农耕文化，人们感恩她乳汁般的滋养，称她为母亲河。
就雅鲁藏布江这个名字，有专家撰文称，可能意为上善或上进之水，我十分认同这个说法。雅鲁藏布江源头是马嘴形“杰玛央宗”冰川的山口，故此，雅江上游也称为“马泉河”，从马嘴吐出来的河流，像一支飞奔的骏马，在西藏境内奔驰长达多公里。
日喀则市下辖十八个县区，雅鲁藏布江就流经其中的十三个县，占面积的三分二以上，这些地方纵横阡陌，麦浪滚滚，已然成了后藏粮食之基，可以说，雅鲁藏布江所到之处，土地肥沃，人文丰富，是文明播撒和成熟之地，充满吉祥和幸福。仅此，她也配得上上善之名。
雅鲁藏布江
01南迦巴瓦峡谷奇观的传说
每次经过雅鲁藏布江，不管是在江河的哪段，我总会想起一则故事。神山冈仁布齐有四个儿女，大儿子马泉河、二儿子狮泉河、三儿子象泉河、小妹妹孔雀河。一天，父亲冈仁布齐把子女们叫到跟前说，现在你们都长大了，应该出去见见世面，要去什么地方自己选择。三个弟妹选择南北西方向，马泉河选择了东方，她想到东方看看太阳是怎么升起的，由此便有了她流经日喀则的路径。
马泉河翻越无数峡谷，绕过很多弯道，终于来到了工布（今林芝）的南迦巴瓦地方。一路美景无数，她怎么也看不够，直到来到工布地方，突然十分想念自己的弟妹们，情不自禁地叫起她们的名字。此时，天空飞来一只寻水喝的莺子，她问莺子，你看到我的弟弟狮泉河、象泉河，妹妹孔雀河了吗？莺子歪着脖子反问，你们兄妹怎么没在一起？马泉河说，我们为了看外面的世界，分别朝东西南北方向走，相约最后相聚大海。莺子听到这里便撒谎说：我刚从大海飞回来了，你的弟妹们早就到了大海，你若不赶紧去找她们，她们要回冈仁布齐了。
马泉河一听急了，“嗖”地来了个大拐弯，朝南方大海方向奔流而去。即使深涧峡谷，也毫无畏惧直往下跳，一路狂喊弟弟妹妹，“等等我”。到了大海，连弟妹们的影子都没有，她后悔没看到太阳升起的地方，恨透了撒谎的莺子，发誓永远不让莺子喝自己河里的水。从此，莺子只能在雅鲁藏布江上空盘旋着哀叫“我渴，我渴”，却再也不敢喝雅江的水。
因为听信小莺子的谎言，一时心急，马泉河“嗖”地拐弯的地方，造就了南迦巴瓦峡谷奇观。
南迦巴瓦峡谷奇观
02人与自然
它的称呼除了共同的雅鲁藏布江外，流经地域都有各自的名称，比如，接近雅鲁藏布江源头的仲巴和拉孜上部称为马泉河，形象地记述这是雅江的源头；史书上记载为“雅恰藏布”，意为上源之河，赞美了她的上善水性；有的地方称为西部天河。从海拔五千米直泄大海，怎能不是天上的高度？道出了她来自天上的雄壮；到了拉孜中部地方，被称为玛藏藏布，意为她是所有江河之母；到了日喀则城区一带，称为“楚松藏布”，交代了三叉汇交的渡口方位，她一路带着各支流，最终汇入大海。
对于有着广袤的农田，农耕文化发达的日喀则，雅鲁藏布江也是人们预知四季变化的“睛雨表”，人们以雅鲁藏布江面的变化，合理安排耕种事宜。当春天来临，雅鲁藏布江面上飘来冰块时，农人开始唤醒沉睡了整个冬天的田地；夏天，当江河变成混浊的土*色，这是上部下过大雨的讯号，下游可迎接雨季的到来；秋天，清澈的江河里鱼儿成群逆流，他们可以磨刀准备秋收；冬天，时时刻刻观察江面冰层的厚薄，掌握踏冰与对岸交流的时间。
03唐东杰布和“香巴派”
看着滔滔雅鲁藏布江水，我总是想起一位伟大的古人。他一生行走在高原的江河岸上，看看渡口上焦急等待渡船的人们，他的心比他们还急，于是，他创建藏戏队，四处募集资财，到江河险要处建桥造船，他就是唐东杰布。
然而,唐东杰布家乡的藏戏队，却在雅鲁藏布江上遭遇了一段悲惨的往事。大约在17世纪的某个盛夏，昂仁炯巴藏戏队坐牛皮船顺着雅江前往拉萨参加雪顿节。船只进入南木林境内时，江上狂风大作，牛皮船被大浪打翻，大部分队员被江水冲走。雪顿节在即，大家不敢在悲伤中沉沦，只好忍着悲痛，在南木林寻找替补演员，他们一路擦着眼泪教练新生唱戏跳舞，赶往拉萨。
这批南木林籍的演员们回到家乡，余兴未消，在家乡组建了藏戏队，西藏四大藏戏流派中的“香巴派”，就这样悲壮地诞生了。
唐东杰布像
04雅江与苯教的渊源
追溯往事，雅鲁藏布江源头荒芜一片，水晶天柱般的冰川融化的泉水滋润着草地，各种野生动物，在天堂般的草原追逐觅食。
据传，苯教祖师辛绕米沃钦也曾到雅鲁藏布江源头弘法。按常理，一门新教法的弘传，应该从人口密集的地方开始。可辛绕米沃钦不是普通人，他来到最偏远的河源地带，有他深远的用意和寓义。江河流经的地方，是人类生存繁衍的地方，从源头开始弘传，他的教法会传得更远，他到源头弘法也有吉祥寓意，希望苯教像河水一样长流不止。
辛绕米沃钦的弘法举动，让伏在此地的魔*不安。连续降下九天的大雪，让大地长达十八天白茫茫一片，并趁乱盗走了辛绕米沃钦的七匹神马，向贡布方向逃走。辛绕米沃钦的法力不在魔*之下，他让九个太阳升到天空，用阳光抚慰大地，顿时冰消雪融，他一路追逐魔*，来到贡布地带弘法。
事情到此还没结束，那场铺天盖地的大雪融化后，雅江源头的沙土上出现了“卍”字。“杰玛”意为沙土，“卍”字在藏语中念为：“雍中”，这一带就被称为“杰玛雍中”，随着时间的流失，后人中有人将“雍中”误写为“央宗”，就有了今天雅鲁藏布江的源头—杰玛央宗。
“卍”是苯教的代表性符号。在雅鲁藏布江源头的沙土上出现“卍”字，不仅留下了一个极富诗意的名字，而且使苯教与雅江形成了独特的关系，苯教的不少遗迹也被留在那里，让后人提到苯教都无法绕开雅鲁藏布江源头。
有关苯教教源的史料记载，敦巴辛绕米沃钦在杰玛央宗释讲过苯教法典《九个日升》；苯教兴旺时，还在杰玛央宗建过塔。此外，还有许多苯教大师在此弘法的传说，可以看到他们留下的足迹；埋藏经典是苯教弘法的一大举措，埋藏的地方都是他们心中的圣地，苯教徒用牛驮运经典，到后藏上部杰玛央宗埋藏。当时与杰玛央宗一样埋藏经文的圣地还有桑耶的黑色塔、其木崖土、拉萨大昭寺等四大地，可见杰玛央宗在苯教徒心目中的重要地位。
公元八世纪，佛苯斗争十分尖锐，苯教落入艰难境地，苯教七勇士把医学四部经典从火口抢出，埋藏到他们心中的圣地——杰玛央宗，待躲过危急关头，才掘出来慎重地交给后继者。
在佛苯斗争中，苯教完全处于下风后，苯教徒被驱离腹心地区。他们戴着虎皮帽，手持半截牛尾，穿着兰布袍，以败者装束，不得已离开腹心地。也许是他们自己的选择，他们驱逐的地方，正是他们心目中的圣地杰玛央宗。
远离喧嚣的腹心地，苯教徒有充足的时间思考苯教失利的原因。据说，他们很快悟出，是因为他们的经论都是象雄语，限制了教派向腹心地发展的可能。于是，在空旷的天地之间，苯教徒们韬光养晦，静心翻译经论，一部部象雄语和藏语对照的经论面世了。
佛教虽然在佛苯斗争中占据了主导地位，但它毕竟是泊来文化，初兴时，还需要吸纳土著的苯教文化，面对这样的文化借用方式，苯教徒表现出极端的宽容姿态。佛苯大师们席地并肩，翻译了四部医典等苯教经典，实现了文化的相互借用。
从这些早期的文化史看，杰玛央宗又是一所文化大染厂。
藏区有句俗语：“教法源自苯教，江河源自雪山”。这句话用在杰玛央宗最贴切不过，因为苯教来源于它，雅江来自于它。
雅鲁藏布江两岸的农区掀起农活高潮前，都要举行酬谢土地的仪式，可很少有人想到，这些仪式是奔腾的雅鲁藏布江从遥远的雪山深处带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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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措扎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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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weetner
（此文为删减版，详细请见平措扎西《寻迹——在珠穆朗玛峰脚下》一书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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